我從北京回來,告別了尚在學校的同學。在這樣一個冬日里,天空高遠清朗,街道上,綠燈閃過,成群的自行車收到無聲的指令,黑壓壓的人群于是慢慢的往前移動,奔向生活指引的方向。
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只是,我要離開華為了。2年多的時間,對長的人生而言或許算不上什么,但是對我來說,卻是從校園的云端到社會的地面墜落的過程,是我性格重塑的過程,是從自以為是到深感無知的過程。我享受了風聲在我耳邊呼嘯的快感,我感覺到了從云端墜向地面的痛楚。很難總結(jié)這一段職業(yè)歷程到底給了我什么,我只是想通過 回憶 的方式把它記錄下來。
(1) 在上大學以前,我一直是個好學生。簡單的說,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在n次期末考試中,90%是全班第一名,剩下10%是全校第一。高考結(jié)束后我去北京繼續(xù)good good study,day day up。
事實上,我沒有堅持下去。我的大學念得一塌糊涂,學習成績一直在70分左右徘徊,就像人的體溫忠實于36.5一樣。唯一考得很好的一次是《通信原理》,95分,當時班上有1/3的人沒有過;唯一考得很差的一次是《中國革命史》,52分,——因為考試那天去晚了,只留第一排的座位,沒法作弊。后來我在反思自己高中、大學兩個階段懸殊巨大的表現(xiàn)時,想起了米蘭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書中記錄了幾個人繽紛各異的生命體驗,其實無論托馬斯特麗莎等人有著怎樣的生活態(tài)度,他們始終無法擺脫家庭和少年生活帶給他們的影響,或者一味沿承,或者刻意背叛。我知道,19歲那年開始,我不想做一個好孩子了。
我家在鄉(xiāng)下,很窮。記的特別清楚,大一那年有一天下雨,我和同宿舍的朋友去上課,腳上的球鞋被打濕了。他很好奇的問我:你為什么不穿皮鞋?
直到現(xiàn)在,我還是認為錢沒有什么多大用處,也許是我從來沒有擁有過很多錢的原因,——就像武功甚微的江湖人肯定不知道身為東方不敗號令群雄的妙處。我認為,錢的唯一用途,是可以讓我們獲得自由。
為了能夠擁有更多的錢,或者說能夠擁有更多的自由,從大一下半學期我就開始打工。我的第一份工作是幫學校的一位老師接送孩子。若干年以后,當我在報紙雜志上屢屢看到這位呂廷杰老師關于電信業(yè)縱橫捭闔的評論時,總會想起他看到孩子的成績單時臉上沮喪的表情。這不是一種幸災樂禍的對比,它讓我知道治大國和烹小鮮的難度是不一樣的,——后者往往要困難很多,就像我們的呂老師知道很多關于我國電信業(yè)發(fā)展的癥結(jié)所在,卻不知道怎么樣提高自己孩子的成績一樣。
后來我還送過報紙,賣過菜,刷過墻。其中關于刷墻的經(jīng)歷是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的。作為業(yè)余民工,我們要把舊寢室的墻皮刮掉,然后刷上新的膩子,其意義類似于mm化妝。在當時的我看來,在墻上刷上膩子并且沒有一絲劃痕,是無法做到的,但是事實上,我做的非常好,付出的代價只是晚一點睡覺,F(xiàn)在想想,那七天是我經(jīng)歷的第一次煉獄,疲勞、絕望,目標就在眼前又彷佛永遠無法觸及,后來我在華為無數(shù)次的體會到了這種感覺。
大二時,我加入學生會,同時堅持打工,只是工作性質(zhì)有些改變,為系機房的老師維修機器,同時幫老師帶大專班的C語言課。再后來,我擔任系學生會辦公室主任,兼任文娛部長,還和幾個同學創(chuàng)辦了文學社,用打工所得翻印自己寫的東西,然后在校園里發(fā)放,一方面滿足表達自己的欲望,另外還想借此找個志同道合的mm,以期得到精神文明和物質(zhì)文明的雙豐收。
大三的時候,在工作和考研兩條路上,我選擇了工作,——因為我不想再學習了,F(xiàn)在想想,這也許是我作出的最為錯誤的決定,這個決定使社會多了一個夸夸其談的銷售,少了一個腳踏實地的研究者。
在大四上半學期找工作以前,我們有一大斷的空閑時間,真正的long vacation。我們幾個從學生會中退下來的人開始自己創(chuàng)業(yè)。當時網(wǎng)絡或者電子商務的概念像晃蕩過的啤酒剛打開時涌出的泡沫,噴薄得到處都是,我們身上也因此沾染了一點啤酒的味道。我們的公司是一個網(wǎng)站,當時的想法是,成立一家以電子商務為實體的公司,主要經(jīng)營方向是:
1、以北京高校群為依托構(gòu)建網(wǎng)上最大的舊貨交易市場,公司收取中介費用;
2、以北郵、北交和北航等高校的人力資源為依托,面向社會承接軟件工程,公司負責高校人力資本有序、高效的輸出,同時創(chuàng)立品牌。
公司成立之初,主要成員有5個人,網(wǎng)站就叫做“有間貨店”,好像取自周星星的《鹿鼎記》“有間客棧”。
“有間貨店”的網(wǎng)絡平臺在一個星期內(nèi)搭建完畢,并且進入正式運作。我們在各個宿舍樓貼廣告,并且在小松林廣發(fā)傳單。當時正值96屆畢業(yè)前夕,很多人要處理一些舊東西,網(wǎng)站人氣很旺。
在經(jīng)營過程中,我們很快發(fā)現(xiàn)問題所在,“有間貨店”在買賣雙方交易中所處的地位是非常尷尬的,我們能夠盈利的前提是必須能夠?qū)I賣者的信息量進行有效的控制,比如物品、買者賣者的聯(lián)系方法以及價位,這些信息應該是由我們掌握,而不是對于雙方都是透明的,否則“有間貨店”就成了公益平臺,信息流和物流就無法形成良性循環(huán),那么“有間貨店”就不能夠自我生長,必須有不斷輸入的資金來維持它的費用,支付不菲的廣告費和網(wǎng)站空間租賃費。
于是我們開始外出覓食,找公司拉軟件工程的業(yè)務。接了幾個小單后,我們遇到一個大客戶,那就是華為。
其實華為給我們的活很簡單,就是把一個系列數(shù)據(jù)產(chǎn)品終端的原始資料編寫成用戶手冊。我在華為公司待了幾年以后,還是無法理解當年公司為什么會把這個環(huán)節(jié)的工作委托給高校的幾個學生。
當年的我們因為接到這個業(yè)務而非常開心,因為報酬不菲,而且這種活看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是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事情遠遠沒有我們想象的簡單,我們花一個星期寫完手冊,卻花了差不多6個月的時間來不停的修改,以便達到公司的要求!!
那半年來我?guī)缀趺總星期要去一趟上地的華為北研所,讓產(chǎn)品經(jīng)理來挑刺。剛開始是整個結(jié)構(gòu)和風格方面的,再后來是一些極微小的細節(jié),比如字體和行間距,中間換了幾個產(chǎn)品經(jīng)理,但是風格和要求驚人的一致,F(xiàn)在看來,在文檔管理和輸出方面稍顯正式的公司都能做到,但對于當時散漫成性的我們來說,在心底是頗有些震動的。
2000年的下半年,電信業(yè)發(fā)展達到了高峰,我們每個人手上都拿了幾個offer,沒有特別好的,都是斯達康、華為、中興、大唐之類的,還有一些運營商的,從后來的統(tǒng)計來看,我們系那一屆,去運營商和去設備商的大概是1:1。開“有間貨店”的5個人最后有4人去了華為。
2001年春夏兩季,我在中關村的一家做視頻的公司打工,任經(jīng)理助理。隨著8月的臨近,我的心越來越向著南方那座城市——深圳。這種向往源自對改變自己生活方式的渴望。
生活的凝重(或者說無奈)之處在于,它是永遠無法作假設的,我們每一步的偶然為之,其實都是性格決定選擇、選擇凝結(jié)為宿命的結(jié)果。我離開北京以前,有一個初戀的女友,天知道當時我有多么愛她。她不希望我離開北京,出于對我們之間感情的信心,或者說出于對自己的信心,我最終還是走了。長期的分離和單薄的感情基礎讓我們慢慢分開,2003年3月,我和她愛情的大廈終于轟然倒塌,到現(xiàn)在已是形同陌路。
我想我還是應該感謝她的,與她的相處讓我恍若身處天堂,她的離棄又讓我觸摸到死亡的冰冷感覺。在這樣的一個冬日,辦公室外是喧囂的人世,一切都塵埃落定了,我也踏上了新的情感歷程。
(2)
2001年8月9日,到達深圳已是下午,我出了機場,上了華為接機的班車。坐定以后,又陸陸續(xù)續(xù)上來幾個人,其中有兩位是和我同一個系的同學,我們都挺激動的,儼然一副投入新生活懷抱的樣子。
班車在靠近阪田基地的時候,我們老遠就看見一棟建筑物上紅色的巨大的華為標志,毫不夸張的講,當時我的心里升騰起一種類似于神圣的感覺。這就是華為公司,我認識的95、96屆幾乎最優(yōu)秀的師兄師姐都到了華為;這就是華為公司,我將把我2年的青春和熱情揮灑在這里。
若干年以后的某個晚上,當我酒足飯飽之后用筷子撥拉著面前盤子里的扇貝殼時,它的形狀讓我再一次想起了那個“初夜”。
車子開進了百草園——華為公司的員工宿舍,我們下車、拿行李,然后鬧哄哄的到指定的地方登記。在一本小冊子上,我寫下了“3XXXX”的序號,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序號跟了我2年,它成為我的工號,也成為我在華為公司最重要的標識,——類似于周星星在華府的永久編號:9527。
我完全相信,即使有一天我粉身碎骨了,只要我的工號還在,公司還是可以從中了解所有信息:每季度的績效考核、每個月的遲到次數(shù)以及我在華為公司受到的獎勵和懲罰。當晚我們在百草園的單身宿舍住下,一桌一椅一床,再就是衛(wèi)生間和淋浴間,室內(nèi)布置嶄新整潔,其風格讓人想起陳道明的話:簡約而不簡單。
第二天很久就起來,在百草園里逛蕩。到目前為止,百草園依舊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社區(qū)。顧名思義,里面種著各色的花花草草,以亞熱帶植物為主,綠色、紅色、紫色蓬勃生長,空氣里都飄蕩著張狂的生命力的味道。宿舍區(qū)共有11座樓,暖色調(diào),錯落有致,樓頂是青黑的琉瓦,再上面就是湛藍的天空,沒有一絲云。習慣于呆在北京呆板的建筑群里,也習慣于北京的風沙,對眼前的一切,還是很有好感的。
接下來,有人通知我們到百草園的一片空地上集合,一名很高很帥很壯的男士開始向我們訓話。
我們被告知,這一期接受培訓的100多人劃為一個大隊,正式進入大隊培訓階段,是第23期,也是2001年大規(guī)模培訓的最后一期。大隊培訓實行軍事化管理,分4個中隊。每個中隊一名教官、一名班主任,每個大隊一名總教官。
后來我們知道,教官們一般來自于國旗班,或者從武警總隊退下的。比如我們23期的總教官以前就是國旗班的,相當嚴肅,穿著西褲、襯衣、領帶,一絲不茍。后來時間長了,我們聽說一些關于他的事情,比如坂田基地剛建設時,經(jīng)常有附近的黑社會分之來騷擾公司。我們的總教官率領其他教官手持砍刀,和他們對峙,等待警力的到來。
自從來到深圳,還沒來得及喘息,我們就進入了節(jié)奏很快、要求極為嚴格的培訓。在接來為期5個月的大隊培訓、中隊培訓、生產(chǎn)線實習、二營培訓(產(chǎn)品培訓、技術支援培訓、訂單流程培訓、展廳培訓、客戶工程部培訓實習)、部門培訓中,有好幾次我想退縮和逃避。人是很善于尋找理由的動物,特別是在面對困難的時候,我們會給自己尋找各種退縮和逃跑的理由,比如我在培訓中遇到的壓力太大時,晚上躺在床上,我會告訴自己其實我并不適合干銷售,在最困難的時候,我甚至想去考北大的中文系。幸運的是,我堅持下來了。我們在某些時刻會遇到能力和信心的瓶頸,這時候,如果努力突破了,進步是巨大的,有時候甚至能夠完成性格的重塑。反之,如果一味退縮,甚至形成習慣,那么我們會離目標越來越遠。今年8月份,部分有個同事因為工作壓力太大想辭職,理由是他知道自己生活真實的追求是什么了。我非常同意他把健康和家庭放在工作前面的生活態(tài)度,但是我告訴他,就是要走,也要度過這段最困難的時候再走,否則就是逃避。
在華為我慢慢的不懂得如何生活了,比如我不知道晚上除了加班還能干什么。而在上學時,我的興趣是很廣泛的,看書、看電影、聽音樂、游泳。
但是從職業(yè)上講,華為給了我很多,讓我有足夠的空間去發(fā)揮自己,每一個華為人或者曾經(jīng)的華為人都知道,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在這座公司學會很多,它的開放的求助系統(tǒng),是很多公司所不具備的。試想一下,你隨便在通訊錄中找個人,就可以請教你想知道的東西,這種效率和傳統(tǒng)是多么寶貴!雖然要走了,但還是很留戀。
(3)
有一次,我在移動計劃部的一個客戶那里看到一頁紙,寫著那個“婦孺皆知”的故事:教授問放著石子的廣口瓶滿了沒有,學生說滿了,教授卻在瓶子里依次放進去沙子和水。
那頁紙的下面簽著該省移動老總Y總的字,還有一些Y總本人的體會和領悟。
這件小事讓我有兩點感悟:
其一,移動公司管理層和中基層的溝通是比較良好的,至少能夠看出高層有這樣的意識,已屬不易了;聯(lián)想到以前我在各地市為移動公司培訓數(shù)據(jù)業(yè)務時他們體現(xiàn)的求知欲和市場緊迫感,可以感覺到,移動內(nèi)部的學習體制和市場壓力傳遞體制是比較高效的,在將來的電信運營市場中有望占得非常重要的地位。
第二點想法來自于故事本身。這個故事我們都已經(jīng)耳熟能詳了,以前它讓我想到的是時間只要去填充,總會有的,就像魯迅講的話“時間就像海綿里的水...”云云。
實際上,它讓我想到的是,我們必須明確哪些是自己生活中最重要的,先把它放進廣口瓶,如果把細細碎碎的沙子先放進去,就沒有空間裝石子了。
我們都會想到時間管理中一些最基本的道理:重要不緊急,緊急不重要。其實更進一步講,我們必須明確知道我們現(xiàn)階段到底需要什么?什么東西對我們來說是最重要的?明確以后,先把它們放進廣口瓶,如果還有空間,再裝一點水啊沙子啊什么的。
這里舉個例子。先前我提到初戀女友,曾經(jīng)深愛過她。她多次要我離開華為,回北京找份工作。當時我以為我需要的是華為公司這樣的工作機會,等到失去她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我真正需要的是一份感情。如果我以后再遇到這樣的選擇,我會努力和她溝通,確定在華為的工作和愛情兩者只能選擇其一之后,我想我會選擇后者,雖然也許這樣的選擇最后還是分手(但凡戀人的分離都是源自于心靈的陌生和疏遠,而不是距離),但是我不會后悔。
寫這么多,只是想告訴那些還在華為公司工作的“同事”,養(yǎng)成良好的工作和學習習慣,請多多的關注你的家庭和健康。
同是大學畢業(yè)生,在能力和意識上都是有很大差距的。大三的時候,作為學校大學生創(chuàng)業(yè)者代表,我們和北大幾個同學交流過很長時間,其中北大創(chuàng)業(yè)園(具體那個組織叫什么忘了)的主席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也是個學生,但是他的大局觀和清晰的思路讓我很是佩服。
基本上來講,大學畢業(yè)生的水平分為兩個層次,第一個層次已經(jīng)在考慮自己創(chuàng)業(yè)了,第二個層次暫時只能先打工了。但是無論哪類畢業(yè)生,必須清晰的知道剛畢業(yè)的階段自己的實際需求:素質(zhì)的完善和能力的積累。比如對于開發(fā)人員,全流程概念的形成和項目管理的經(jīng)驗,肯定是要去大公司學習一段時間的(比如聰明如林銳者,如果能在思科、IBM這樣公司鍛煉2年,他的創(chuàng)業(yè)歷程會少走很多彎路);而對于銷售,除了學習,實際的項目操作也非常關鍵,去大公司的好處是,可以給你提供很好的平臺,最大程度的排除你和別人在客觀條件的差異,讓你盡全力去施展自己的能力,也將全面的考查你的素質(zhì)。
這是我兩年前毫不猶豫選擇華為的原因,看來這個選擇是正確的。當然,我那些去運營商的同學也有遠大于我的收獲。總之,剛畢業(yè)選擇工作單位,我認為薪資不是非常重要的,在華為公司5個月的培訓,以及后來在市場一線的實際項目操作經(jīng)驗,是我非常珍惜的。
2000年(?)電信分拆可能帶來的新一輪網(wǎng)絡建設,再加上當時華為正在和摩托羅拉商談摩托OEM華為公司移動產(chǎn)品的事情,“形勢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是大好”,老板決定在2001屆畢業(yè)生中大規(guī)模招工。有傳聞說,那年華為公司招了15000人,實際上最后去公司報道的有7000人左右。很多畢業(yè)生看了報界寫的關于華為無法消化這么多新員工的報道,再加上物以稀為貴的心理,最后沒有去公司報到。
在工作以前,我對自己的綜合素質(zhì)還是比較有信心的,聽旁邊的同學講華為在其他學校整班整班的招,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呵呵,就像自己的戀人廣泛的向路人拋媚眼一樣。但實際上,我在華為的新員工中遠不是最優(yōu)秀的,我在培訓營中那么努力,也只能保證自己不被公司淘汰而已。和優(yōu)秀的同事共事,是很幸福的事情,特別是這些同事對你完全坦誠和開放,沒有任何保留。從培訓的時候我就意識到這一點,到市場一線后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我們那個辦公室只有12個人,卻是臥虎藏龍之地:某產(chǎn)品部經(jīng)理在西門子做過很長時間,具有豐富的項目操作經(jīng)驗,技術牽引思路很清晰,是我一直在學習的老師;某系統(tǒng)部經(jīng)理在某外企省辦事處主任職上干了3年,曾經(jīng)對華為施以重創(chuàng)。他絕對是目標實施和客戶關系的專家,作為銷售,以我的資質(zhì),我和他的差距至少5年。
另外有一次,公司和思科競爭一個項目,思科的代理商客戶關系做的非常好,技術規(guī)范是按照思科的10720寫的,已經(jīng)基本確定用思科設備了。大家知道,思科的10720是為了用DPT組環(huán)網(wǎng)推出的,因為業(yè)務接口類型多,組網(wǎng)靈活,用在匯聚層做大客戶的接入,是很適合的;但是那個思科的代理居然把它作為核心設備組網(wǎng),2Mpps的設備。!而且每臺賣到60萬,很有些過分了,這是對客戶的不負責任。我們從公司申請了一名工程師,來了以后才知道是國內(nèi)很有名的CMM的專家,華為印度研究所過CMM5和北研所過CMM4時都是重要的項目組成員。該君長相、做事風格怪異,口頭禪是“對不起,我的國語講得不是很好”,喜歡在急速行駛的車中把頭伸出車窗看美女。他在工作之余給我們講能力成熟度模型的思想,那段時間請他吃頓飯都會有很多收獲。
我想我在華為待了兩年,最舍不得的就是我的同事們了。其感覺就像極度虛榮的少婦漫步于五光十色的珠寶庫,都不知道怎么下手了。這樣的一個群體在晚上11點開項目分析會,是會讓全球所有的對手擔憂的。隨著CMM5和IPD的推行,華為研發(fā)方向判斷的輸入值有效引入了市場需求,正在走向流程化和規(guī)范化,避免了重蹈類似lucent的覆轍?上У氖牵A為市場一線的狼性作風正在慢慢削弱。華為就算在短期內(nèi)等不到3G,占有率日高的國內(nèi)市場和大力開拓的海外市場還是可能讓它活下來,相反的,辦事處這個組織結(jié)構(gòu)的管理問題可能成為阻礙華為發(fā)展的一個因素。
(4)
還記得,應聘時初試我的華為員工,四十幾歲的樣子,他翻了翻我的補充材料。身邊的一些人在那里附了獎學金的證書。我沒有這么好的條件,三年半的時間里我最輝煌的一個學期的名次離三等獎還差兩位,基本上排在前40名左右(我們專業(yè)共60人)。我沒有裸奔的勇氣,不敢在“應聘附加材料”那欄空著,于是加上了以前發(fā)表的文章的復印件,還有在“一二.九”上得的小品編劇獎。那年因為招得人多,所以面試官懶洋洋的樣子,他用鼻孔看了看我,埋頭花了大概5分鐘看我的小說,然后問我,為什么筆名叫“mozhou”。我如實告訴他,因為高中時挺喜歡的女孩子就叫mozhou。面試就這樣完了,收拾書包的時候,我問怎么樣,他說他這一關過了。我頗為失望,想不到華為的面試就這么草率。先前我是準備來回答“怎么把差的杯子賣出比好杯子更好的價錢”、“一個工程師有仨女兒其中只有一個長了黑頭發(fā)她們的年齡只和是13年齡之乘積是他的年齡請問該工程師幾歲”這類問題的。
復試的時候,華為來的是副總裁袁曦,每次進5個,問我們的問題是:你認為你的什么品質(zhì)最適合在華為工作?有的說,他有很豐富的社團工作經(jīng)驗,有的說,他學過專業(yè)的市場營銷。輪到我了,我說,我是一個能吃苦的人。當時沒有任何取巧的意識,和別人比,這是我最大的優(yōu)點了,F(xiàn)在想想,對于袁曦這種閱歷和城府的人,這應該是比較好的回答。而且正是我的吃苦耐勞讓我走過培訓,并且到一線以后獲得同事和領導的一致好評。
繼續(xù)我們的華為之旅,2001年應屆畢業(yè)生新員工培訓中心23期大隊總教官已經(jīng)出場,大隊培訓也正式開始。
我們每天5:50集合,穿統(tǒng)一的黃色運動服開始跑操,然后就是一些簡單的軍訓項目,比如正步走、跑步走等;早餐后開始上課,到12點,再排隊去吃飯。中午午休到2:00,下午繼續(xù)上課,晚上一般上自習,每天寫日記,每逢周五在教室看公司指定的電影,不間斷的寫心得。
從華為公司的角度來看,大隊培訓的目的應該是讓我們完成大學畢業(yè)生到職業(yè)打工者的轉(zhuǎn)變,這種轉(zhuǎn)變是通過向我們灌輸華為企業(yè)文化完成的。
“資源是會枯竭的,唯有文化才能生生不息”,在來到公司的第一天,我們被告知這樣的道理。
那么,華為公司的企業(yè)文化是什么呢?我不是學企業(yè)管理的,對人力資源也沒有基本的概念,但是,我試圖用自己的思路來簡單的整理一下華為企業(yè)文化這個龐雜的系統(tǒng)。
我以為,華為公司的企業(yè)文化可以用“做什么”、“為什么”、“怎么做”來概括。
華為公司的存在是要做什么?
大家都知道,任何公司的存在都是通過向客戶提供產(chǎn)品和服務的方式來實現(xiàn)自己的追求和價值!叭A為公司的追求是在電子信息領域?qū)崿F(xiàn)顧客的夢想,并依靠點點滴滴、鍥而不舍的艱苦努力,使我們成為世界級領先企業(yè)。”《華為公司基本法》第一章《公司的宗旨》的開頭這樣寫道。
員工是做什么的?員工就是通過努力使公司實現(xiàn)其追求,同時獲取自己的所需。
接下來的問題是,為什么這么做?即華為為什么要滿足客戶需求?這是因為滿足客戶需求的過程中可以使華為得到利益。任何利益都是有承載體的,華為利益的最大承載體就是華為的高層,也即華為公司的擁有者(如果華為是上市公司的話,應該就是董事會),人的追求有兩種,一種形而上的成就感,就是人對周邊資源和他人的影響力,另一種是物質(zhì)利益,也即他直接或者間接可以利用的物質(zhì)資源。華為的成功,無論是精神上的成就感還是物質(zhì)上的收益,華為的高層都是最直接的受益者。
那么,華為的員工為什么要工作?為什么華為一直強調(diào)員工要認可其企業(yè)文化?因為文化有一種“染色作用”,它可以使公司的員工有一種歸屬感,讓他們在精神上認為自己是公司的一部分,他們會因為自己隸屬于公司而有一種榮譽感,而且這種榮譽感具有“向上生長性”,也就是說,公司越好,這種榮譽感越強;榮譽感越強,越希望公司好。這種認可和歸屬感將成為員工工作的一大動力,它甚至可以讓員工為之付出比正常情況下多得多的勞動。比如剛到辦事處的時候,部門經(jīng)理讓我花半個月完成5個地市網(wǎng)絡狀態(tài)的調(diào)查,實際上我用16天跑了全省10個地市,為之付出的代價是不得不凌晨3點去火車站趕車。
員工工作的另外一個目的是滿足自己的個人利益,即滿足個人的需求,比如事業(yè)成就感、物質(zhì)收益,以及能力的成長、職業(yè)發(fā)展空間等。
我把前一種工作動力稱為“精神向心力”,把后一種利益稱為“個人利益”。在華為公司發(fā)展的初級階段,當它還是香港某交換機品牌的代理商時,公司的前景是黯淡的,連任正非后來也承認,“…因為當初的無知才選擇了通信行業(yè)”,但是華為公司的元老們在諸多困難的時候并沒有退卻,而是放棄了很多個人利益,加入任正非創(chuàng)業(yè)的艱難歷程,這是“精神向心力”戰(zhàn)勝“個人利益”的結(jié)果,這種互動作用有效性的頂峰時期是96、97年,標志性事件是97年(?)的市場部干部大辭職(——從94、95年開始華為發(fā)展迅速,因為公司從小到大飛速發(fā)展帶來的必然問題,很多能力不合格的員工僅僅憑借資歷擔任華為高級干部。隨著市場競爭的日益激烈,這批干部的素質(zhì)成為影響華為發(fā)展的很大因素,公司到了必須對中高層干部大換血的時候。97年,任正非提出,讓華為包括副總裁在內(nèi)的領導層集體辭職,到市場一線重新做起,在空白的起點用業(yè)績打造他們職業(yè)生涯或降或升的全新歷程,一些有能力的人用不斷翻番的銷售額和不斷突破的市場空白重新走上領導者的位置,更多的人一夜之間在華為管理者的梯隊中消失,從此默默無聞。這是華為歷史上最具有傳奇色彩的事件,也開創(chuàng)了華為管理者能上能下、一切靠業(yè)績說話的先河——)。
另外,一些具有華為特色的管理制度在“精神向心力”戰(zhàn)勝“個人利益”的作用下得以順利實施,比如員工的異地化工作制度(華為的正式員工一般不能在原籍所在地工作,到后來加上了畢業(yè)高校所在地,我們培訓結(jié)束宣布分配的辦事處前,相互開玩笑說,只要在老家和學校所在地的連線上畫條中垂線,最遠的那個省就是)讓華為的很多員工一年只能見妻子幾次面,有的孩子都出生很長時間了還不認識自己。
“精神向心力”的來源之一就是企業(yè)家的影響力和個人魅力,員工因為相信掌舵者的能力而使這種力量有一個指向:把華為公司建設成世界一流的通信設備提供商。而當公司慢慢壯大,員工的心理越來越成熟,再加上任正非正在努力消除本人對企業(yè)行為的影響,讓科學的管理和市場的需求來引導企業(yè)發(fā)展的方向(華為從97年開始引入IBM的咨詢專家,全流程全方位的對華為的各個環(huán)節(jié)進行評估、改進,他說他希望華為公司即使有一天不再由他掌舵,也能像浩瀚的大江一樣不管日月的輪換始終都能奔騰不息。任正非經(jīng)常提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就是出于這樣的思想),“精神向心力”的作用正在慢慢減弱,又由于公司資源的有限(職業(yè)和薪金),越來越多的人開始關注“個人利益”,以便在資源的競爭中獲勝,員工們對原先信任的“精神向心力”慢慢持懷疑的態(tài)度,從內(nèi)部擴散的“華為公司缺乏對個體的人文關懷”的聲音慢慢傳開,97年的“市場部干部大辭職”,也絕無重演的可能。
這種從信任“精神向心力”而忽略“個人利益”到懷疑“精神向心力”的轉(zhuǎn)變同樣發(fā)生在應屆畢業(yè)生從新員工變成老員工的過程中,只是其轉(zhuǎn)變速度因個體的性格差異而不同。
最后的問題是,怎么樣讓新員工接受華為企業(yè)文化?這就是公司在5個月的培訓中想要部分實現(xiàn)的。作為一個徹底的唯物論者,我堅信由物質(zhì)決定精神,由此可以引申,形而上的企業(yè)文化也要具體的制度和管理方式來實現(xiàn)和加強,就像任何一種氛圍需要適當?shù)墓饩、溫度和濕度來營造一樣。這句話的另一種表達方式是,如果某個公司的企業(yè)文化只是泛泛而談,并沒有從制度上加以保證的話,那么這種企業(yè)文化是沒有生命力的。(天涯虛擬社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