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筆尖觸碰試題的沙沙聲中,背包里的手機再次不適時地響了起來。我皺了皺眉,低頭,掏出手機,狠狠地按鍵,掛斷。猶豫了一下,又調(diào)出短信界面,輸上再熟悉不過的號碼,簡潔地打上一句:“別打了,在上課!
還有幾分鐘就要下課了。我扭頭看看窗外,天還在下雨。鉛灰色的云鋪天蓋地地壓向地面,伴著隆隆的怒吼,帶著上古帝王般狂野的力量。沉悶壓抑的氣息四處蔓延。
你就那樣靜默地站在雨中,撐一把漆黑的傘。傾盆的雨在接觸傘面的一瞬間綻開一朵無色的花,飛速地滑落,在你周圍形成一圈滴滴答答的水幕。
你還在專心致志地盯著手機,像個固執(zhí)的孩子在等他的禮物。我走上前去,撤下披在頭上的外套,撇撇嘴道:“別看了,我出來了!蹦氵@才猛地抬起頭來,朝我笑笑:“我不知道你幾點下課,一直在外面等。”我不做聲,低著頭走路。你又嘆了口氣,說道:“別總是不接電話,爺爺奶奶都想你,以后多去幾次他們家。”我的心突然就煩躁起來。因為從小跟著姥姥的緣故,奶奶家實在是一個冷清的地方。而你又因為這事天天給我打電話,直到我把大多數(shù)的號碼都拖進了黑名單。
我們是什么時候開始疏遠(yuǎn)的呢;蛟S是從我開始愛美,憎惡你給予我的單眼皮、塌鼻梁的遺傳基因那天開始,或許是從你夜夜晚歸,酩酊大醉,和媽媽吵得不可開交,我只得捂著耳朵寫作業(yè)的那天開始,抑或是從你周周給我電話不斷,扯著我去奶奶家“陪席”那天開始。
但是,又有一種心緒,深埋于心底,在我想大吼大叫的時候安撫我,在我想大吵大鬧的時候抑制我,在我想不理不睬時提醒我。這是一種柔和的聲音,它不斷地說,不斷地說:“他是你爸爸!边@聲音,似潺潺清泉,洗滌著我的自私、固執(zhí)與傲慢。
我一直固執(zhí)地相信,一個人,一個時刻陪伴在你左右的人,無論他是討你喜愛還是受你嫌棄,都必定有他對你的好。
于是,憑著這種執(zhí)念,我開始追尋你對我的好——
我記起,從小到大,你為我照下點點滴滴的歲月;
我記起,年年假期,你帶我跨過無數(shù)的崇山峻嶺;
我記起,正值年少,你給我買的墨香四溢的文集。
然后,還有一些人生中難以捉摸的道理——
你教我,什么是因血緣的掛念;
你教我,什么是在雨中的等待;
你教我,什么是沉默的付出,什么是溫涼的體貼,什么是經(jīng)得起沉淀的情與愛。
……
公交車猛地剎車,濺起一人高的水簾。我呆呆地走下車,揉了揉被陽光刺痛的雙眼——
天晴了。心也凈了。
你把傘收起來了。有什么黯淡的東西也從我的心里撲棱撲棱地飛走了。
我勾起嘴角,不顧你訝異的眼神,伸手挽住你的手臂。
我能聽到我內(nèi)心的聲音。那聲音變得清越激昂。
“你是我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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