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研 “英語一票否決制”的反思

　　新聞回放：日前，著名畫家、清華大學的美術學教授、博士生導師陳丹青，不能容忍招收研究生“英語考分為王”，不能容忍“學術行政化”，憤然辭職，此事引起軒然大波。

　　5年來，陳丹青始終不能容忍考試表格中的分數(shù)順序：外語第一，然后才是專業(yè)。他直指這種順序是“荒謬”的。但這“荒謬”很快顯示了其威力——2000年，他首次領教了“中國式”的考試：24名考生中，5名入圍，外語全部不過關；考慮到這是他的首次招生，校方同意將5名落榜考生轉為“博士課程訪問學者”。次年，5位訪問學者完成論文選題，為轉成正式博士，再考外語，再度失利：第一爐“博士生”教學就這樣作廢了。

    背景新聞：

　　27年前，陳丹青遠比今日千萬名青年學子“幸運”：當他投考“文革”后中央美院第一屆油畫研究生時，當時的教育方針是“多出人才，快出人才”，切實貫徹“擇優(yōu)錄取”的招生政策。那年，陳丹青以外語零分、專業(yè)高分被錄取。他在外語考卷上寫下“我是知青，沒有上過學，不懂外語�！彪S即交卷，離開考場。

　　前不久，在廣大學者和學生的強烈呼吁下，有關部門已經(jīng)對英語四、六級做了一些改革。但是對著這則新聞，進行深層次地分析，考研英語“一票否決制”比英語四、六級對整個國家造成的危害更大。

　　一群“校漂者”的無奈

　　2005年全國碩士研究生入學考試成績已見分曉，部分高校也已經(jīng)開始了復試。上線者歡天喜地，未過線者痛心疾首，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在武漢大學周邊的一個城中村，這里早已形成了一個考研者的聚居村落。3月30日，記者來到這里。剛走在進村的路上就有一中年男子走過來給記者打招呼：“喂，同學！租房子吧？”記者佯裝答到：“是啊”�！澳俏�?guī)�你去看看”�?/P>

　　約摸5分鐘就來到一棟4層樓房前。進了屋，他瞇著眼睛對記者說：“我這里住的全部是考研的，我對他們的情況已經(jīng)很了解了，好多人都是住在這里考，有考了2次沒上的，也有考了3次甚至4次沒上的�！庇浾邌枺骸凹热豢剂藥状纬煽兌疾缓镁蛻�該先就業(yè)啊，怎么不放棄？”“怎么放棄？他們都是英語的原因，有一個男生報考的是中文專業(yè)，第一次考試就是敗在英語上，離英語線只差2分，他不死心，第二次再考，其他的都過關還是英語不過線，又差1分�！痹谶@位房主的帶領下，記者順利地來到了這位男學生的房間。他正在看書，抬起頭來，厚厚的眼鏡片里面眼睛已經(jīng)沒有了神采。他告訴記者：“我不否認學好英語的作用，但我恨英語，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啊，英語不過線就不能讀書，我不想放棄，其實每一個人都是充滿了希望的，每次也就差1分啊，在自己的心里總是在想，說不定明年能漲一分呢？其實我實在搞不明白，考同一專業(yè)的研究生考56分和57分有什么實質意義上的差別，但是分數(shù)線就是57分，你的總分再高、專業(yè)科考的再好也是白搭，研究生教育應該是著重在專業(yè)知識啊！不能英語一票否決！”

　　在這個考研者的村落，記者碰到了另一位考研者，他報考的是中國古典文學，已經(jīng)有兩次敗北的經(jīng)歷了。他告訴記者：“英語是個‘攔路虎’，我真的不明白，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為什么一定要逼著考英語，況且人的智力資源也是有限的，我不敢奢望什么‘學貫中西’，其實，五千年中華文庫中用來做研究的材料可謂浩如煙海，還需要從英文中找嗎？我只想把我們本國自己的東西學好、學通并且有些研究成果就行了，自己本民族優(yōu)秀的文學經(jīng)典都沒有時間去仔細研讀，實不相瞞大學本科時代成天準備考英語四級，看書很少，甚至四大名著都沒有讀全，現(xiàn)在本科畢業(yè)了，考研究生也還是年復一年地在這里為考英語而背單詞�！�

　　延伸閱讀：

　　中國人民大學顧海賓教授就認為，當今中國的9年制義務教育及3年制高中教育中，已經(jīng)學習公共外語(以下簡稱外語)多達9至12年，世界上有什么非高級的課程需要學這么多年？甚至還要在大學繼續(xù)(強制)學習2年？實際上，大學公共外語在重復高中外語，研究生外語在重復大學外語。從對大學生、研究生調查中可以證實：我們的學生對大學中重復開設的外語課是不滿意的，他們完全是為了應付考試而學習。也許，在大學階段開設專業(yè)外語(當然不能采用現(xiàn)在的開課方式)是有必要的，公共外語不僅是多余的，而且影響了專業(yè)外語與專業(yè)課程學習。依筆者經(jīng)驗，我們的大學生、研究生在學習十幾年的公共外語之后，其閱讀專業(yè)外文原著的能力與外文寫作的能力仍極其薄弱！因此，現(xiàn)在的外語學習目的是為考外語而學。

    考研說到底就是“拼”英語

　　在校園里就流行這樣一種說法：“這年月只要英語好，干什么都容易啊”。一位因考中文專業(yè)研究生但是英語沒有過線的同學告訴記者：“我本科學的是中文專業(yè)，我的同學有幾位是英語專業(yè)的，今年也考的是中文，我真是羨慕他們啊，英語基礎好，只要背背中文的專業(yè)書一次考試就上了�，F(xiàn)在我都開始懷疑我本科的時候那些中文專業(yè)的積累好象沒有了多大的用處？我敢毫不夸張地說，我的中文基礎就比他們好，但是呢？人家就是上了研究生啊，這是事實。其實他們讀研究生期間也是炒我們本科時期的舊課，補專業(yè)基礎的時間都不夠，怎么可能做研究�，F(xiàn)在的研究生考試‘英語一票否’決實在是太奇怪了，國家為什么不改革？”

　　“你的總分考再高，哪怕是專業(yè)成績排名第一或總分排名第一，你英語不過線。也是靠邊站”

　　武漢大學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教授告訴本報記者。前不久考試成績出來后，就有學生來找他，他就對一位3次報考自己研究生總分很高，但都因英語沒有上線的考生說：“你就是外語的原因，就再拼一年英語吧�！边@位老教授在接受本報記者采訪的時候說：“沒有辦法，我只能這樣告訴他，好好搞英語，因為英語第一，專業(yè)課第二，招學生都是一刀切，不管你專業(yè)科目考的多好，也不管你有沒有學術潛質，先看英語、政治，最后才看專業(yè)課！”

　　他憤然地對記者說：“對任何一位想做學術研究的學生，今日的研究生英語‘一票否決制度’，是莫名其妙。我有這樣的感覺，現(xiàn)在各高校的專業(yè)科的試題是越出越簡單了，基本上都是指定的教科書，多年不變的命題模式，給一些學生留下了‘死背死考’的空子，比如新聞專業(yè)，本以考查新聞業(yè)務和深度理論為命題主旨，但是實際上卻以多年不變的文學與書本理論為主，這就給‘發(fā)誓’要考研究生的學生留下了空子。”

　　記者問他：“我們有部分高校不是在推行破格錄取和優(yōu)先錄取嗎？”，“這還只是一種口號，具體實行還有困難，每年都是由各學校自己劃線，包括單科線和總分線。隨后教育部會有一個全國線出臺”。

　　有專家認為：學生把考研當成人生的奮斗目標，這是個體選擇。他人無法對其選擇進行價值判斷；但我們的體制卻用這種外語一票否決制度來做為條框，讓無數(shù)有學術潛質的學生，為英語殫精竭慮、使出渾身解數(shù)，對這種體制只能用兩個字來評價：短視。更深層次地說這種為考研其性質就由學生的“研究型教育”變成了 “應試型教育”，其后果是可怕的。

　　記者在網(wǎng)上瀏覽了一下各高校的復試分數(shù)線。都是英語第一。記者在武昌某大學研究生院門口隨機的采訪了幾位同學，他們一致的關心和害怕的也是英語線。

　　還是那位老師說的好啊“很多跨專業(yè)的考生就因為占到英語的便宜而上了研究生，可是他們的專業(yè)考試基本上就是靠死記硬背而拿分�，F(xiàn)在很多大學已經(jīng)開始實行兩年學制，兩年的學習時間還沒入門就要開始找工作了，所以他們的畢業(yè)論文還不如本專業(yè)的一些優(yōu)秀本科生們做的畢業(yè)論文，我們讓他們來補學本科的課程顯然來不及，因為時間太短了。所以對他們的碩士論文一般要求就是能夠過就行了，這不能不說是碩士研究生教育的悲哀”。

　　外語一票否決就是“學術行政化”

　　在武昌某知名大學校門口旁的一家書店，記者隨便翻了翻，基本上多數(shù)是考研英語、考研政治，而人文社會科學等專業(yè)書少得可憐，記者和店主閑聊，不經(jīng)意間他說了這樣一句話：“這些書基本上內容是一樣的，只是封面不同而已，什么時候我們的人文社會科學和真正的學術研究書籍能夠出版、再版這么多，那就是研究生教育成功了”。

　　清華大學的陳丹青教授看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并選擇了離開這種體制而表示抗議，他不能容忍的是研究生考試的政治和英語掛帥。這兩門功課不過關，專業(yè)成績再好，再有藝術天賦也是白搭，這實質上是一種“汰優(yōu)制度”，今日教育體制的深層結構，即“學術行政化”，它所體現(xiàn)的“根本不是學術”，因為“碩士研究生考試不是對學生、對學術負責，而是向上負責”。

　　對于現(xiàn)行教育體制，有專家認為：“全面選拔人才”口號之下廣泛存在的對人才選拔的片面性必須改革；想想當年，沒有學過英語的部分“知青”尚可以憑借專業(yè)高分而邁進理想的高等學府，而今他們在自己的專業(yè)領域已有造詣，有些已經(jīng)是知名教授博導。為什么改革開放了這么多年，他們當年的幸運就永遠成為了一種不能重復的“絕對偶然”了呢？我們的教育招生體制中如火如荼、聲勢浩大的“科學的”改革，是不是應該認真地反思？ 在高校以及其他主要依靠縱向研究經(jīng)費劃撥生存的科研單位中，誰沒有陳教授的感同身受？問題主要還是過于應試化， 有關單位不能搞“英語一刀切”，而應該從國家發(fā)展需要，從學生的才能、興趣等方面出發(fā)研究制定招考制度和培養(yǎng)戰(zhàn)略。但遺憾的是，從恢復研究生教育制度以來，考研應試化就非常普遍。

　　2004年在南京的一場研究生專場招聘會上，就有部分用人單位要問研究生們的本科學校背景，就有部分人力資源經(jīng)理告訴記者：“現(xiàn)在的研究生不就是拼的英語嗎，專業(yè)課還不是靠背，所以我們強調的更多是他們的素質和潛力，當然要看本科背景了。”中小學應試教育結出的苦果我們已經(jīng)嘗到了，但是目前應試教育階段已經(jīng)后推到了考研階段，確實值得引起全社會的反思。